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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开子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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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中松】Lost and Found

Lost and Found
◆年中松
◆来自半年前的陈粮


一松在我的面前消失了,便再也没有回来。

下午本该只有我一人在家,纷扰的蝉鸣混合烈日焦灼人心,我正捧着珍藏的喵酱写真集欣赏,这时客厅的门突然被拉开。

是一松,莫须有的尴尬立刻从心脏底端发芽攀附——和他独处时总是怀揣着距离感,多多少少仍有些芥蒂。我瞧见他依旧耷拉着眼,一副没精神的模样。他怀里抱着猫,白色的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一松踌躇着,却依然对上我的目光,随即我听见他的话,惊讶得连写真集都没能拿稳。

他说,轻松,你愿意同我一起自杀吗。


我与一松第一次见证死亡是在十岁那年,距离学校不远处有一个巷子口,在最中间最阴暗之地,拥挤的垃圾桶中藏着一只黑色的猫,它的眼睛像永不磨灭的荧光在黑暗里闪烁,那是我和一松共同的秘密。

每天放学后以各种理由搪塞隐瞒另四个兄弟,我们先后跑进那连阳光也不曾眷顾的地方,将节省下零花钱所购得的猫粮送予这个仍苟延残喘地活着的小家伙。

最初猫还是充满戒备,但后来渐渐的会在饱餐后舔我们的手,这份亲昵足以让两个小孩有兴奋与成就感。那段放学后的时光大概是一天里最值得期待的,但好景不长,与猫相识近一个月的某一天,当我和一松一同叫着“小黑”的时候,它没有一如往日地从藏身处轻巧的跃出来迎接我们。

最后我看见它躺在两个垃圾桶的空隙里,干涸的血迹凝为更深的颜色,仿佛铁锈,它也像一只被锈住的玩偶猫一动不动。苍蝇在猫的身边聒噪地叫,如幸灾乐祸的欢呼,又似一场葬礼的哀悼哭丧。我沉默着,一松也沉默着。

自那以后一松没再提起猫,放学回家将那条路绕得远远的。我也没再和一松说过话,因为我不知“嘿,一松,让我们把杀掉小黑的混蛋找出来”还是“让我们忘记小黑”哪一个会在一松的伤口上撒更多的盐。我一见到一松便会想起那日所见的光景来,这在两个十岁孩子的心里如同沉甸甸的枷锁。但又何必复仇或开导呢,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将你的伤口撕碾扯烂,结痂尚有着余痛,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后便连那丝钝痛也无法感知。不过那时也不知是时间医好了你,还是你主动死去。

明显可见一松自那天起发生了变化,原本谈不上开朗活泼但姑且还能称得上是正常人的他开始寡言。而彼时的我如做错事一般,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压在身上——仿佛一松变成如此正是因我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付诸于行动去挽救。这种想法愈发膨胀,让我再也无法面对一松。


我在一瞬间认为是哪个兄弟假扮成一松来整我,僵硬的表情协同空气凝滞,我不可思议地盯着他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但在我试图张嘴说话时一松却立刻扭头跑开了,说实话,对于一向少动的他来讲真的是罕见的光景。

嘴巴还维持着张开的状态,手还维持着前伸的状态,也许是一松的逃跑打断了我想要说的话,但其实我也根本不知道要如何答复他。

许久称不上能好好交谈的弟弟突然对自己说出自杀宣言什么的…这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我早已没了继续看写真集的兴致,在沙发上呆坐片刻才仿佛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我想我应该去找一松。

烈日过于灼目,街上没有几人,而一松早已跑没了影子,我茫然地四处看看,下意识选择了一个方向,缓慢的步伐似乎不是找人,倒像是漫无目的的散步。

提到死,我便回想起十岁那年的“事故”,自那以后鲜少再经历过其他人或动物的死亡,抑或说还没有令我再感到悲伤的死亡。胡思乱想间,我不禁开始怀疑如果一松真的去自杀,或者说他真的要拉上我一同自杀,我是否会产生情感的波动。也许有罢,毕竟是兄弟的死,更何况还可能牵涉到自己的性命,可是这样想着的我,现在的内心竟没有一丝感伤。

我莫名其妙地对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冷血而感到恐惧,我又是从何时开始变成如此的呢?

独属于夏日的光与热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晒得攀在墙壁上的爬山虎都蔫头耷脑。我沿着墙边一小条阴影笔直向前,脑海又不受控制地回放刚刚一松的话与表情,想起他逃开时背影中可见的畏缩与卑微,我想我应该去找他。

我不找他,他也许就再也不回来了。


如果非要自我介绍的话,我习惯并适合以“垃圾”来形容自己。二十余年碌碌无为的惨淡生活成就垃圾品一般的我,但有时我也会思考:或许从十岁开始我便一直在原地踏步了。胆怯吗,疲惫吗,我想都不是。这种感情也许用绝望来形容更为恰当,因为那年所经历的“事故”我至今仍无法忘怀。

虽然我是一个性格阴郁的不可燃垃圾,但是打小就热衷于猫,细密的绒毛和疏离的性子令我很是喜爱。但有一段时间我莫名开始排斥,甚至是恐惧猫。现在想想也许这是十岁那年和轻松吵架的报应,故我将它称之为“事故”。当时兄弟们对于我的异常没有过多询问,可能他们在那时也沉浸在悲痛之中,便无暇分出一点同情和耐心在我的身上。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也许是多事的兄弟故意安排,也许是我单纯拥有吸引猫的体质,不时地总有猫咪走近来蹭我的手,我也就渐渐地能重新接触猫,并抚摸它们。但是内心总觉得有一道沟壑横亘,前面连着七扭八拐的迷宫,我不懂这是否仅是一个游戏,而我走到终点时又会有谁在等我。但在我开始打退堂鼓的时候突然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顽固地钉进我的大脑:如果在终点的是轻松呢。

这个想法一诞生,便仿佛又一次经历了那段时光,我猛然打了一个冷颤,然后破天荒地说服自己,我应该鼓起勇气前进了。

我曾在十岁那年丢脸的逃跑了,随后入迷地潜进谎言的狭缝间,自我催眠的毒素将轻松淹没,他失踪了,或许也是我故意逃避,我像个懵懵懂懂的孩童找不到归处。现在我终于意识到我后悔了,我想补救,我想走到迷宫尽头去找他,我偏执地认为他必须就在那里。

在出发前我尝试着向比较亲近自己的十四松谈起这件事,我说我要去找轻松了。可十四松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他会如往日般蹦跳着为我鼓劲加油。但是他没有,而是闭上了一直大张的嘴巴愣愣地看着我。我听见十四松以不符合他的轻声说,一松哥哥,已经太晚了。

平常的我应该早被这点打击推回了起点,但是我刚刚才发现自己竟然也是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我仍执拗地向前走,不打算再询问谁的建议,不打算再向谁告别。

想和轻松见面的想法愈发膨胀,说不清也搞不懂是否为十余年所积累的负罪感作祟,只是想见。拖起沉重的身子向前奔跑,跌倒了也顾不得抹去脸上的灰。后来我猛地发现自己就在家中,半只脚踏上了已经十多年没再去过的阁楼。

我深呼吸一口气,那里就是终点吗。其实不知为何我在心中一直把那划作禁区,莫名的抵触感阻碍前进的步伐。最后我还是咬着牙,一把捞起刚走近我的白猫壮胆。

——我终于找到了轻松。他被花朵簇拥着,难闻的烟香惹得小猫打了个喷嚏。他没变,仍如孩童时那般笑着看我。而看见他后我终于想起轻松自十岁就被夺去了长大的机会的事实。我的腿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然后是身体。我开始笑,但眼泪和鼻涕先糊满了脸。

我紧攥住胸口的衣服,那里空落落的,猫挣开逃走了,而轻松住过的心脏也消失不见。我听见我在哽咽:“轻松,你愿意同我一起自杀吗。”

“我找到你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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