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阿鲁】追忆罗斯先生
◆罗斯阿鲁
◆给亲友的生贺
我第一次看见邻居家的爷爷时只觉得他那双红色的眼睛真好看，如一对昂贵的宝石嵌在眼窝里，永远闪着光。我想他年轻时一定很帅气，岁月可以改变一个人的面容，但磨不去神。更何况从他的脸上还能依稀寻得昔日的痕迹，眼神不老，他不像一个年近迟暮之人。
我知道他的名字是西昂，不过现在因为一些原因，请允许我一改往日的习惯，在这里称呼他为罗斯先生。
说实话年幼时的我最初有点怕他，小孩子的直觉总是敏锐的，罗斯先生不似老年人给人一贯的慈爱印象，他孤僻而执拗，总是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要说我与这位性格奇怪的罗斯先生相识的契机，是因为与同伴抛接球时不小心将球扔进了罗斯先生的后院里。我知道他的秉性，家中的大人们也时常叮嘱我远离他，所以那时真的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敲响罗斯先生的家门。
等了很久门才开，仅是一条小缝。罗斯先生透过那条缝隙盯着我，我也仰头盯着他所露出来的红色的眼睛。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后来他做出了要关门的动作，我才赶紧提出自己的需求。随即罗斯先生“嘭——”地将门摔上，我愣了片刻扁扁嘴欲转身离开，然后身后的门再一次开启，球砸中了我的后脑勺。
第二次相遇是为了感谢，翌日我又敲开了罗斯先生的家门，他见还是我，便有点不爽地皱起眉，但似乎是接下来发现我手中的甜点才改变念头让我进来。那是我拜托母亲帮我做的，专门为了罗斯先生。借此机会我有幸得以览看罗斯先生的家，令我意外的是，本想这种性格的人应该会收藏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然而他的家中既没有动物的尸体也没有诡异的画作。简简单单的一间屋子，里面囊括了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张照片，但是罗斯先生倒扣起来不让我看。我借这空荡荡的家推测出他平时一定总是盯着这张照片，那一定有着很重要的意义才令他如此珍视。
同时我也知道了他真的很寂寞。
那天我问了他许多问题，但罗斯先生一个也没有回答，只在吃我带来的甜点。后来许是被我问得烦了，他便将我推出门外。然而小孩子是一种永不气馁的奇怪生物，拥有无尽的好奇心与泛滥的求知欲，我借着罗斯先生喜欢甜食这一点成功创造出接下来的数次见面，前几次还是以单方面的沉默应对我的骚扰，后来大概是习惯了，或许是想变一种方式打发我，罗斯先生开始以简短的答案选择性回答我的问题。比如名字与年龄。提到年龄，我不得不说一句，罗斯先生说他已经有一千多岁了，当时的我自然是不信，以为是哄骗小孩子的玩笑，但现在我或许已经有点相信了。
后来罗斯先生渐渐地会主动与我说话，但那人嘴巴很坏，对待小孩子也毫不留情。只有在我被气得说不出话时罗斯先生才露出些许得意的笑模样，但那笑容转瞬即逝，下一秒又被一贯的无表情所取代。
与罗斯先生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我对那张神秘的照片一直保持着好奇的态度，可我每次试图提起话头都被他转移到别处，或者直接缄默以对。然而愈是掩藏，好奇心便愈加膨胀。但是在罗斯先生弥留之际我终于有机会看见了照片，只不过遗憾的是我始终不能得知其中的故事了。
照片上只有一个人，而且纸质看起来很粗糙，比起照片，更像是画。我确定那不是罗斯先生年轻时候，他有一头棕发，黑色的眼睛，温柔的笑着看向镜头。二十几岁的青年模样，身上却披着一件复古的漆黑斗篷。照片最下方有手写的字迹：“你在笑吗，罗斯”——我凭借直觉感觉“罗斯”不应该是那个人的名字，而是那人对罗斯先生的称呼，这也是我在这里执意将西昂先生叫做罗斯的原因。
他也许是罗斯先生的亲人，或者朋友，反正一定是特别重要的人物，否则罗斯先生也不至于将这张照片细致地收进相框中保存起来。他们之间也一定发生过难忘的故事，不然罗斯先生更不会在临终前暗示将这张照片同他埋葬在一起。
罗斯先生是在一个稀松平常的午后睡去的，那天我一如往日来陪他聊天，却发现他正躺在床上，手中握着那张神秘的照片。当年还是小孩子的我只顾得上惊惶，现在回忆起来，也许能想象得出罗斯先生最后的举动。
他那时一定很开心。那张照片正压在罗斯先生的心口上，他应该在用手感受着心脏的跳动逐渐变慢，然而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深。
因为我记得，那一天午后的阳光落在罗斯先生的脸上，他的笑容很温暖。
End.